我的希望與夢想

許多人問我,為什麼我們閉關中心會有孩子。這就要從2017年開始說起。那一年,我應邀前往位於非洲津巴布韋(即辛巴威)哈拉雷的噶舉桑耶林津巴布韋中心授課,當時有一群佛教徒,不顧旅途艱辛,專程從剛果趕來聽我的課(如果我所講的能稱得上是「佛法課」的話)。

他們千里迢迢,長途跋涉,只為了來見我一面,實在令我難以置信。要知道,從剛果民主共和國南部的盧本巴西到津巴布韋的哈拉雷,全程一千公里有餘,乘車需耗時逾24小時,途中還得穿越兩道國境線。

通常當有人來見我尋求一些建議時,我便會覺得自己對他們有著一份責任。因為他們是帶著期許而來,期待著我能幫助到他們。而我,也希望並祈願自己能滿足他們的期許。

他們為了見我所付出的種種艱辛與花費(註1),這足以表明他們對於佛法的信心,這深深地感動了我。他們的信心看起來自然而不造作,完全由內而發,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喜的神情。所以我無法就這樣草草地送他們離開,我必須得盡己所能真正地幫到他們。

在那次課程的尾聲,他們全體來見我,並詢問:未來,若要在他們的中心、城市與國家進一步弘揚佛法, 他們可以做些什麼?我的回答是:如果他們真心希望佛法能在剛果與非洲紮根,就需要令自己的人民精通佛法、諳習佛法,而這需要從孩子開始教起。他們不能繼續再倚賴外國人來當地弘揚佛法。

當然,這也同樣適用於其他國家與大洲。只是對於貧困的國家而言,這一點更為關鍵——因為大部分的上師們似乎並沒有什麼興趣前往那些地方,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後來我又提到,若他們有意願,我願意接受三至四名他們中心成員的孩子,並負責指導他們的教育與佛法修行。他們對此表現得極為欣喜,激動萬分。我讓他們不要當場就做決定,應當回到家中審慎考量權衡之後再告訴我他們的決定。另外,我也說,如果這些孩子們來閉關中心,則必須要有一位成人陪同,負責教導他們自己的母語與文化。否則,當這些孩子在尼泊爾長大成人,重返故鄉時,會變成與當地人民格格不入的外國人一樣,難以融入家鄉的環境,如此一來,之前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

他們回家之後沒多久便回覆了我,說有五位小孩(三男兩女)想來尼泊爾,另外會有一位成人——其中一位孩子的父親。我其實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來負擔他們六人的日常生活費、簽證費及旅費等開銷,但是如果要我拒絕其中任何一位孩子,這將對他們的人生造成怎樣的影響,這是我實在無法去想的。因此,我答應了,也堅信有著三寶的加持,一切都會順利的。

在非洲的孩子們來到閉關中心後不久,怙主堪千創古仁波切提出能否選送幾位寺院的小僧人來閉關中心與這些非洲的孩子們一起生活、學習。這是上師的心願,我自然立刻答應了下來。畢竟,這是創古寺的閉關中心,不是我個人的閉關中心。仁波切說,他會請寺院學校的校長親自選出五位最有希望的小僧人。我不太確定中間的經過,總之最後有五位十二、三歲的小僧人被送到閉關中心。他們到後沒多久,有一位創古寺的小僧人打了幾次電話給我,他因為自己沒被選上而傷心沮喪,懇求我讓他也來閉關中心。我問他是從何處得知我的電話號碼,又是用誰的電話打的。經過詢問,看起來他是從創古寺內部派發的手冊中的寺院工作人員名單裡找到了我的聯繫方式,並問一位元年長的朋友借了電話打的。我又問了一些問題,以確保不是他的一些親戚在背後教他這麼做的。根據他的回答來看,似乎他是真的出於自己的意願,想盡辦法聯繫上我。因此,我也讓他來到了閉關中心。

在閉關中心的大門稍稍向孩子們敞開之後,我們陸陸續續又接收了一些孩子。直至目前,已有超過三十位孩子(註2)。其實大約二十年前,在創古寺閉關中心剛從南摩布達搬到這裡時(註3),創古仁波切曾打算選送一些孩子過來,但是當時的閉關者們認為,如果閉關中心有孩子跑來跑去,會對修行產生障礙,因此這個計劃作罷。

就在一兩年前,我開始有了這樣的設想:在閉關中心培養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希望如此不僅可以利益他們自己,未來他們也能將珍貴的佛法帶給自己的國家與人民。如今看來,這個希望顯然無法實現。雖然我們這裡已有一些來自若干不同國家的孩子,但仍舊沒有任何來自西方國家的孩子,這實在很可惜,因為我會非常歡迎他們的到來。然而,大部分西方的佛教徒,比起佛教的觀念,反而對於西方的價值觀與習俗有著更強的信心。若說非佛教徒是如此,我們尚且能理解,但是作為佛教徒,理應要有與之不同的觀念才對,不是嗎?

比如,一些西方的佛教徒曾經試圖阻止非洲的孩子們來到閉關中心,許多人對此感到不滿;更甚者,有些人針對這件事與我個人作出了極度過分且不堪入耳的評論。我可以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對事物的看法。但是令我費解的是,這些人為什麼會無端干涉,並自以為他們要比孩子們的父母更明白什麼才是對孩子最好的。而那些反對孩子們來這裡的人,似乎並非真的關心這些孩子的前程與幸福,因為若真是如此,他們理應會想要自掏腰包親自來照顧這些孩子;而且他們對於孩子們將去到的新環境、或孩子們將接受的教育與照料也一概不知。

我自己認為,當我們盡己所能地致力於將孩子們培養成博學多聞的非凡智者與境界高深的修行人時,最起碼他們是絕對不會挨餓受凍的,同時也必定會獲得公認的良好的教育。因此,我可以斷言,這些孩子們不會因為來這裡而有任何損失。我去過孩子們的國家,也曾拜訪過他們的家庭,我很清楚如果這些孩子們繼續在那裡成長,他們的未來會怎樣;而發展中國家的父母們將孩子送出國接受教育,也完全不是件稀罕事。然而,就是有一些人認為他們自己的觀點與做法是獨一無二的,是最好的,並試圖要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人,即使他們對現實情況毫不瞭解。

我告訴其中一些孩子的父母:「我無法保證你的孩子會成為一位有成就的修行人,或是一位偉大的上師,但是我能保證的是,如果你的孩子在這裡(閉關中心)生活成長,他們不會有任何心理問題。」在當今這個時代,要做出這樣的保證我個人認為還是很困難的,但我有這樣的底氣,因為看看那些在與我們類似環境中長大的人,你很難找到有誰在遭受抑鬱症等心理疾病的困擾。

我心裡很清楚,當這些孩子們長大成人、學有所成、施展抱負開始在世間為眾生和教法做出貢獻時,我很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無法親眼見到他們輝煌成就的那刻。然而,無論我見到與否,這並不重要。對我而言,重要的是什麼?是我盡自己一切能力為這些孩子們提供最好的學習與修行佛法的機會,因為我覺得這是我能利益他人、支持佛法長久住世的最有效的方式。

在閉關中心的這些孩子們是我的希望、我的夢想,他們深入我心。願他們能在這裡茁壯成長,未來成為承載教法的參天大樹。即便其中只有一個孩子能如我們所願,未來有所作為……僅一人之力,也能達成不可思議的成就。

 

(主奔堪仁波切2021年夏季開示講記精選)

 

註1:此行部分費用是由桑耶林津巴布韋中心的一些成員解囊相助。
註2:截至發稿時,閉關中心已有近五十位孩子。
註3:創古瑟卡閉關中心坐落於巴特普爾邊毗鄰密勒日巴尊者曾經修行的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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